送给自己一座城堡
来源:新浪博客 | 天若有晴 2018年06月20日11:20
2017年4月27日,我郑重地许诺,送给自己一座城堡。 ——题记
这是一个浑浊的时空,周遭散发着霉味与腐臭,我不经意回头,看见废墟旁站着的姑娘。
白裙清扬。竟是这般美好。
我觉得眼睛有点疼,这突兀的画风。
我说:“你不该来这里。”声音凛然傲慢,但眼底却燃烧着无穷无尽的仇恨火焰。
“你也是。”她并没有惊慌,不紧不慢的回答我。
我有点恼怒,大步从她身旁擦过,走出好远,我回头,依然看见她站在那片荒凉的废墟中,白裙依旧清扬,但却是那般落寞。
安宁,该死的人是你!我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。
走出很远,那个虚渺的白色渐渐也看不清晰,我开始肆无忌惮的蹲在地上,放声嚎哭。
不知哭了有多久,手机上泽溪的俊颜突然亮了起来,我听见那熟悉醇厚的声音:“宝贝,快接电话,宝贝,快接电话……”定睛一看那是一串没有备录的号码,但我知道它是谁的,因为曾经无数次我偷偷的翻看泽溪的来电记录时都看到过这串号码,对它我早已烂熟于心。 泽溪那欢快的声音还在温柔的响着,他说:“林木荷你再不接电话我真的要生气了啊……”他的声音,可是来电的人再也不会是他了。
我狠狠的点了拒接,安宁,我不会原谅你,永远都不会!
我没想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,这个号码会一直不停的响着,依然是泽溪的声音,我在按断了无数次之后,突然又泪雨滂沱,那是我的泽溪……我深爱的泽溪的声音。我再也不忍掐断。
我尽力装作镇定地问:“你有什么事吗?”电话那端很平静,她说:“林木荷,我不是来跟你道歉的,你记着,泽溪是你害死的!”
突然有种利剑穿透铠甲刺进心脏的感觉,我的耳边轰鸣,“泽溪是你害死的!泽溪是你害死的!泽溪是你害死的!………”久久回荡。
脑海中慢慢浮现那天下午的阳光,我还记得,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,闪的我的头脑比眼睛更加迷茫。
我站在破败的楼顶边沿,低头是一片荒凉的废墟。
泽溪站在我的身后,他艰难的伸着两条胳膊,他在唤我,他说:“乖…乖木荷,快听话,回来…”我能看见他忍不住颤抖的手指,还有他眼中复杂痛苦的颜色。
那时的我尽然“哈哈”大笑起来,诡异的笑声划破寂寥的苍穹,我听见遥远的天边鸟儿振翅的声音。
不知道那一刻我为何那般兴奋,我激动的声音完全没有眼中绽放的的光芒更加让泽溪恐慌,如果我当时多留意几分的话,应该看出来他很恐慌。
我压低嗓子说:“泽溪,我就要变成鸟儿啦,我就要飞走啦泽溪,你要自由了,我也将要自由啦。”我每说一个字身体便在空中抖一次,我看见泽溪眼底的灰烬便也抖一次。
强撑着意志我说:“我记住了,还有别的事吗?没有我挂了。”说完我顺势就要挂掉电话。
可是那边怨恨的声音突然变了语速:“别挂别挂……我还有别的事情……”
我一声不吭,静听她的下文。
“我们可不可以去喝杯咖啡,就我们俩,找一个安静的地方……”安宁的声音越往后越弱小,似乎在乞求。
我想她是疯了,我们俩?喝咖啡?她忘了三年前我们还曾是情敌吗?忘了当年在泽溪的葬礼上她揪着已经不成人样的我说:“林木荷,怎么死的人不是你?”她忘了就在刚才她还凶残的对我说:“泽溪是你害死的”了吗?我想她恨我的程度并不比我恨她少多少,她竟然要我同她一起喝咖啡!
像是怕我将要耗尽最后的耐心,她赶忙解释:“我明天就要走了,去加拿大,我想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回来了……”她忍了一下又赶忙说:“林木荷,我请求你和我一起喝咖啡并不代表我不再恨你,我只是………只是………”
她只是什么?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故障,她安宁在这座城市忍了三年,终于决定要逃走了吗?哼,她这个无耻的懦夫。
泽溪,你看见了吗?这就是当年在你面前声泪俱下的说着爱你的女人,你离开这里不过三年她就想要逃离了。
“不管你如何想我都好,我不稀罕你的原谅,同时我也不会原谅你,我想让你记着,永永远远的谨记,泽溪就是你害死的!你永远不该再有幸福!”她说完这些洋洋得意的笑了起来,这个不要脸的贱货!我在心里咒骂。
“但是我还是想在走之前看看你,不为别的,只为泽溪,因为你是他拿命换来的人。” 她的声音那般苍凉,努力想要维持着骄傲,但是总也透露着悲戚。
我突然又有点怜悯,像泽溪去世的时候一样,怜悯我们三个人。
我的心又开始剧烈的抽痛,眼前开始似真似幻的浮现泽溪的身影,他说:“林木荷,你烦不烦。”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嫌弃但声音却充满了温柔,而彼时的林木荷挂在他的臂膀上,拿着开了录音的手机放在他的嘴边,娇嗔道:“不烦不烦,说嘛说嘛。”
那是泽溪留给我的……唯一的语音……就是那句来电显示的录音。
强烈的眩晕让我的唇不停的颤抖,我无法说出一个字来,安宁又道:“我知道你需要见我,正如我需要见你一样,时过三年,与那段过往有过牵连的人们早已物是人非,除了身为当事人的你我,你需要见我,因为我曾与你深爱的泽溪有关。”末了,她又重复了那句:“我就要走了林木荷,永远都不在回来了…………”
骄阳似火,我听见了一声“好”从我的嘴里艰难的吐出。
咖啡厅,落地窗,见不到屋外似火如荼的阳光,屋内极其阴凉,循环着一曲道不明的老歌。
她均匀的搅拌着面前的咖啡,却一口也没有喝,低头抬手间总是若有若无的暼向我,一如我们初次见面。
我亦是如此。我们在默不作声的互相打量。她还是当初那个模样,白裙纤腰,一副清纯玉女的形象。
泽溪当年就是被她这样的清纯所迷惑的吧,所以他才会说:“木荷,你若真要离开我,我便不再挽留。”
我没想到她居然说:“我快结婚了林木荷。”泽溪离开我们的第三年,在4月27这个特殊的日子——他离开的日子,她居然对我说,她要结婚了。
我突然有点难过,此时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气定神闲,她当初是如何不要脸的当着我面的抱着泽溪说:“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泽溪,没有你我要死了……”
而我也没有想到泽溪当真一边哄着她一边回头对欲要离开的我说:“木荷,你若真要离开我,我便不再挽留。”
呵……呵………不再挽留。
所以,我转身走了。
“他会带我去加拿大,我们将要一起离开,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林木荷。这么多年来,我已经想明白了,泽溪爱的人并不是我,我不该要与你背负同样的包袱,我要属于我的幸福。”她平静的说,目光越过我看向门口,像是在等待着什么。
“可你当年说,没有他你就会死。”我强忍着把面前的咖啡全泼在她脸上的冲动。
“是的,我爱他!并不比你少!但是他并不是因为我死的林木荷,你要搞清楚,你才是罪魁祸首!”她看样子比我还要愤怒!
我转身走了,穿过校园的林荫隧道,我走的那样慢,可是泽溪还是没有追过来。
这一路上我的脑海里只响起安宁说的那句话,她既然说“没有他她会死”,他便留下了,那我如果死了呢?
是不是你就会留在我身边了泽溪?当时的我一遍遍的问自己。然后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那片废墟,爬上了最高的那座残楼。
我站在轻风里给泽溪打电话,我说:“泽溪,你还记得第一次你牵我的手的时候吗?一路上你都没敢回头看我……还有我们第一次坐火车去香格里拉,那是我们俩一起攒了半年的旅游经费,还有还有,得知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的那个晚上,你抱着我不知疲倦的一直旋转………”我听到电话那端沉重的喘息,便继续说:“可是上了大学后一切都变了泽溪,你什么时候认识安宁的?你为什么会认识她呢?泽溪你为什么要认识她!为什么!”我记得最后的我几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嚎哭,我告诉他我就要死了,他们将永远可以在一起了!后来的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,诅咒了些什么。
我不知道泽溪什么时候来的,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我在这座破败荒凉的废墟里的,我只知道他焦虑的望着我说:“木荷,乖,下来,你听我说,我爱的是你,从来都爱的是你。”为什么我那个时候就是不相信呢?
“你知道吗林木荷?”安宁愤怒的双眸此时蓄满了泪水“我在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,我眼睁睁的看着泽溪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,眼睁睁的……一点办法都没有……我冲到他身边时,满身鲜血的他居然还在四下寻望,我知道他在找你,可他没有看见你。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“安宁,帮我告诉木荷,我爱她……”
“林木荷,我本来不想告诉你,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?”安宁冲我诡异一笑:“因为我近来突然明白,让你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是深爱你的,比让你记得他曾背叛过你更能让你痛苦。”说完她兀自“咯咯”笑了起来。
我的双手紧紧的抓着手中的咖啡杯,一句话也说不出口。
我记得很清楚,泽溪向我伸开双手时眼底那绝望的灰烬,可他也知道无论当时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,我笃定他是为了安宁不要我了。
那么这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?
我向楼顶边缘又走了走,喃喃:“泽溪你说你不要我了……你说我要走就不挽留我了……”
“我那是气你的木荷,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一下,因为你好像被我过去宠坏了,你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上来打安宁一巴掌。”泽溪焦急的解释。
可我在听到“安宁”这两个字的时候便更加怒不可遏,我当时分明看见她惦着脚尖吻他,在我闯入只有他们两人的空空大礼堂的时候。
那个场景像梦魔一样充斥了我的所有神经,我转身便往身后一跃而下。
我没有想到泽溪会跟着我一块跳下来,真没想到……
我更没想到我会被楼层打开的破旧窗户挂住,而泽溪真的掉下去了,真的就没有了……
“林木荷,我一直都很嫉妒你!为什么泽溪会那么爱你,在你忙着你的社团职务的那些日子里我几乎朝夕陪伴着他,可他依然据我于千里之外。可就在我以为你们终于快要分手的时候,他居然死了……”此时的安宁已经泣不成声,而我掌中的杯子似乎也要裂开了。
突然咖啡厅的门被推开,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径直朝我们走来,他在安宁身边坐下,安宁便抱着他痛哭起来。
他抱歉的说:“不好意思林小姐,她精神有点不大好,失陪了。”他说着便揽着她从我身边走过,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,像是在犹豫什么,但还是开口对着我说:“林小姐,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猜到了,我是安宁的未婚夫,我们即将去加拿大了。她这些年来精神一直不大好,其实她一直都很自责,对你,对已故的人。只是她知道你不会原谅她,所以她才情愿在你面前装作如此恶毒。”在跨出门的那一刹那他最后说:“林小姐,往事该放下就放下吧,祝你幸福。”
他们走了。
此时是2017年4月27日,泽溪已故三年。
我啜了一口早已冰凉的咖啡,许给自己一座永不迁移的城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