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旧林故渊》:一部明清小说式的生态警示录
来源:中国民族报 | 王珍 2018年06月01日13:54
长篇小说《旧林故渊》封面画。 资料图片
“羁鸟恋旧林,池鱼思故渊。”陶渊明《归园田居》中的两句诗,在国家民委原副主任吴仕民的长篇小说《旧林故渊》中,架构起鄱阳湖畔一个千年渔村——锦鲤村近30年的跌宕历史画卷。
5月25日,《旧林故渊》读书研讨会在中央民族大学举行。与会评论家、师生代表从各自的学术背景、生活阅历和阅读体验等方面对作品进行了研讨,从文本层面、社会层面、文化层面多角度进行了阐释和解读,高度评价了小说的文学价值和时代意义。
生态题材的一次有益尝试
1962年,美国作家蕾切尔·卡逊出版了《寂静的春天》一书,讲述了一个美丽村庄因化肥、农药的过度使用和其他外部污染而遭毁灭的故事。这本书的出版对当时的西方国家影响巨大,生态话语由此勃兴。
长篇小说《旧林故渊》以陶渊明诗歌中的“鱼”和“鸟”为意象,讲述了一个千年渔村因围湖造田,生态遭到破坏,经过沉痛反思后村民建设生态新农村、重塑生态环境的过程。“小说体现了保护传统村落、振兴现代乡村的主旨,与当前国家正在推进的生态文明建设相呼应,是一部很有现实意义和思想深度的作品。”国家民委专职委员、中央民族大学党委书记张京泽评价说。
小说的开篇描绘了锦鲤这个千年渔村令人惊叹的美丽画卷。“小说至少向读者展示了3幅画,第一幅是千年渔村生活全息图景画,第二幅是中国乡村田园山水画,第三幅是乡村人物画,读起来有赏画品诗的美感。”中国新闻出版传媒集团党组书记、董事长马国仓说。
在我国传统文化中,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和谐的。《逸周书·大禹篇》记载:“春三月,山林不登斧斤,以成草木之长;夏三月,川泽不入网罟,以成鱼鳖之长。”在锦鲤村,祖祖辈辈也遵循着“渔网不能太密”的传统。
然而,围湖造田20万亩,不仅让锦鲤村遭受了旱涝灾害、山体崩塌、大堤溃坝等自然灾害,而且也让锦鲤村的渔业经济受到了巨大的影响,连本村人要吃鱼虾蟹都要到其他地方去买,极具讽刺意味。
小说评论家鲁太光认为,回归是《旧林故渊》中一个重要的潜在线索。小说通过锦鲤村的悲剧故事,把美好的东西打碎了给人看,展示了人与环境之间深刻的相互依存关系,从而顺理成章地导出“当今社会应当从对政治、经济的追求,慢慢转向对文化、环境的追求”主题。
中央民族大学文传学院教师闫作雷认为,虽然同为生态主题的小说,但《旧林故渊》与《三体》《寂静的春天》存在显著差异。《旧林故渊》以历史化的眼光去看问题、想问题,努力维持一种“平衡”,即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之间不是完全对立、互相否定的关系。作者并没有简单化、情绪化地指责“农业学大寨”和改革开放初期片面追求经济发展这两个时代的荒唐,而是道尽了发展中国家的无奈。
别出心裁的写作范式
“大时代,小叙事,并不是每一个作家都能驾驭得心应手的。作为非职业作家,吴仕民在小说里展现了他把握时代节奏、精准再现生活的能力。”作家出版社副总编张亚丽说。
文学评论人刘大先认为,《旧林故渊》的历史叙事,既区别于十七年文学时期(1949—1966年)的政治叙事,但也与文学史上讲的新时期(1976年以后)以来侧重于传统与现代的冲突,或者“后新时期”(1989年以后)从革命史转向家族史、私人史、欲望史等个人主义叙事不同。《旧林故渊》的叙事属于一种“生活史”的叙事,而且与上世纪90年代“日常生活的审美化”中的那种日常生活有所区别,这种生活史是普通老百姓素朴的生活。
“正如席勒所说,‘诗有两种,一种是素朴的诗;一种是感伤的诗。’这部小说本身就是一种自然式的产物,它不是靠虚构和想象,而是靠观察、描摹和分析,来对这个跨度长达几十年的时代进行塑写。”刘大先说。
而对这种“素朴生活”的描摹,刘大先认为,作者采用了一种“去戏剧化”的表现手法。“这部小说写的是群像,并不是要塑造‘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’,而是要塑造大时代变迁中种种复杂的关系。小说的7个篇章就是7种关系,这7种关系写的是历史进程中的复杂性。因此,这部小说不是围绕某一个主角来叙事。但在写这些关系的过程中,哪怕是一个小人物,也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。”刘大先说。比如,有一个大队书记叫乔新根,在修大堤的时候,他试图侮辱大橹的未婚妻江秀苇,这是一个反面形象。但在抗洪抢险的时候,他又救了一个解放军,牺牲了自己,这样一个小人物的故事也非常耐人寻味。
与会专家认为,小说别出心裁的写作范式,在于作者独特的人生体验。吴仕民有多重身份,既是领导干部,又是学者,也是作家,曾在国家民委、全国人大工作,长期致力于我国的民族团结进步事业。因此,他的小说能够秉持更为客观、理性的态度来审视人与自然、发展及保护之间的关系,有人评价其小说具有“清醒的现实主义”特质。
充满诗意的文学表达
文学是一门语言的艺术。宏大的文学大厦,要靠精美的语言来细致搭建。研讨会上,与会专家对小说充满诗意的表达方式给予了高度评价。
马国仓认为,整部小说读来有品诗的味道。“通读这部作品,给人一个突出的印象就是:作者爱诗、作品多诗、语言如诗。几乎每一章里都有诗或是歌出现,书名也是由诗而来,加之全书内容如诗般的生活画卷,感觉整个作品是诗化的长篇小说,是一个渔村的史诗。”
文学评论人李云雷认为,小说引人注目的是对传统文化,包括诗词的化用。“作者的书写有着当代文学特别缺少的文化底气。当代文学中有一种粗鄙化的倾向,热衷于展现人性恶的一面,但《旧林故渊》里对人和人关系的描写,对自然规律的描写,对风景的描写,突出了乡村真善美的一面。”
中央民族大学文传学院副院长杨天舒认为,《旧林故渊》是一部含义丰富的生态主义小说文本,表达了中国古典山水和田园文学所追求的天人合一,人的心灵与自然山水草木相和谐的状态。
中央民大博士生张敏表示,小说中随处可见生动鲜活的民间传说、神话故事、历史掌故。作家巧妙地利用这些传说故事介入小说叙事,推动情节发展,不仅拓展了作品的历史文化视域,也倍增了可阐释的象征空间。
研讨会上,专家也就这部小说的叙事方式和语言表达方式提出了一个问题:在历史的车轮行进到现代社会后,人们从原来的渔业生活、农耕生活进入到日益工业化、商业化社会,古典的诗意在当下还有无可能?人的道德、情感结构发生了巨大的变迁,应该走什么样的路?
对此,吴仕民在现场进行了回应:“小说创作是对过去的一种回顾、思考,对未来一种瞭望、期盼。文学是人学,通过文学形式把人性写得生动、深刻、灵动。我想表现人类向往自由、逃脱羁绊、回归自然的生活,但这种理想的生活方式只能存在于意念之中。我们对这种理想生活的追求不可以停止,哪怕它是痛苦的、反复的,这种追求自有它的价值。这就是生命的意义所在。”